悬而未决

中文说「得出」结论,像是倾泻而下的瀑布注满水池,像是枝头的果实成熟到可以摘取。日文说結論を「づける」,像是给装满的箱子贴上封条,像是给判断了性质类别的事物贴上标签。
有时会经历被「得出」和被「づける」的瞬间,进而产生小小的不满:瀑布仍在流淌,果实尚未成熟,箱子未曾装满。好像别人都在往前走,我成了唯一被停下的那个人。
明明自己也经常不知不觉就「得出」和「づける」。如果不说出来、不变成具体的文字,是不是可以留下一个小小的口子,让结论继续悬而未决呢?

「蓼」与「蔘」的速记

在多和田葉子的《献灯使》中读到对一种名为「蓼」(たで)的植物的描写。故事有着反乌托邦的设定,灾后农作物匮乏,灾后出生的年轻人消化吞咽食物的能力也在下降,「蓼」意外成了流行一时的高级蔬菜,还有商人发现在公厕附近阴湿土地上「蓼」长得很好,进而专门找公厕进行培育售卖的生财之道。

「蓼」的叶子有辣味,可制作成香辛料。日语中有「蓼食う虫も好き好き」的惯用语,意思是正如连蓼这样辛辣的叶子都有虫爱吃,人们喜好不同也很正常,可能有点像「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献灯使》的主人公義郎偶尔会在明信片上写关于水蓼被当成高级蔬菜的事,小说中有这样的描述:

每当写「蓼」这个字时,就会唤醒義郎写字时的喜悦。

不禁想起之前的博文中有提到过一次「蔘」这个字。它的训读读音「ちょうせんにんじん」其实就是「朝鮮人参」。日语中「人参」一般指胡萝卜,「朝鮮人参」或「蔘」才是中文中的药用、贵价的人参——高丽参。「蔘」这个字,用大辞泉甚至查不到,普通的日文输入法也打不出来,实在要写汉字,一般都是写「朝鮮人参」。综艺节目组显然是为了节目效果而故意刁难人,才出这么一道「这个汉字的训读读音有9文字哦」的超难题。

两个字长得像,也同样都笔划多,多到能唤醒书写的喜悦。但差异几笔,却注定了一个长在脏兮兮的阴湿处随处可见,另一个被誉为百草之王、一串宝石的天壤之别。

Tribology

知乎用户 didy 在一则回答中写道:

重力(引力)可以用质量来计算,电荷的引力斥力可以用电量 F = μN 来计算,多么优美而简洁!可摩擦力却不是这样,动摩擦力,这个 μ 就很讨厌了,不同材料竟然不一样,不同的气压、温度、湿度竟然也不一样,简直太丑陋了。

摩擦力就其本质,是分子间的电磁力,但是这个电磁力在微观上究竟是怎么作用的,很难写出计算模型来。所以我们所用得摩擦系数,其实就是一个通过实验测出来的数值,甚至这个关系,也是一个实验结论。比如当 N 足够大或者足够小,或者摩擦双方的相对速度足够大时,这个关系是否还成立,其实是不一定的。

在做钢管舞高空技巧过程中,皮肤与钢管接触需要有足够的摩擦力,否则很容易出现滑下来的情况。但是如何增加摩擦力很 tricky。

一种是「变湿」。训练开始时,一般先往身体上抹「甘油」。甘油是一种润肤啫喱,特别是在北方冬天皮肤比较干的情况下,给小腿前侧、大腿内侧、手肘肘窝、膝盖窝几个地方涂抹,可增加湿润度以提升黏着感,使需要贴管、挂管的几个位置不会由于太过干爽而打滑。但练习当天,往身体上涂润肤乳是不行的;前一天晚上涂则可以,第二天吸收后与甘油作用相同。但若当天涂抹,润肤乳停留在肌肤表层,会在上管的时候更滑。另外就是「先湿再干」,手心实在滑,通常会用肥皂水洗一遍再把手擦干;管太滑(哪怕看起来都一样光滑的钢管,我们却一上手就能分辨出来这根太滑、那根不滑),就拿酒精喷雾喷一遍钢管再擦干,或用毛巾喷上酒精喷雾擦一遍钢管。

另一种是「变干」。特别是在手掌这个位置,因为手心容易出汗打滑(护手霜更加是在练习当天禁止的),需要一些辅助道具来增加干燥度。常见的用品有两种:「镁粉」,也就是电视上体操比赛里常见运动员手上涂的白花花的那种粉。另一种则是「干手液」,或者叫「防滑液」,即 liquid chalk,在手心薄薄涂抹一层后会迅速风干,形成一层很干爽的膜和一点点白粉痕迹。两者原理一样,后者更易携带、不容易弄脏教室,也有避免粉尘吸入肺中的心理安慰,被视为是较前者更高级的选择。手不断出汗,会和粉状物中和、结块,所以要不断补涂。在练习过程中结块、发潮的白粉难免会黏留钢管上。曾在 instagram 上看到一位舞者,家里的管上已经斑斑驳驳一层白霜,她解释说自己喜欢更 chalky 的管,并非没擦干净(现在谁都得额外做一些解释来防杠)。在专业比赛里,类似的粉状物用量更加夸张,钢管比赛里的管大多已经被防滑粉包一层浆,光是看着就很有安全感。这样一来,不仅是干湿度层面的辅助,还有粗糙程度上的摩擦力加成。

还有一种特殊用品,是「防滑蜡」。曾经用过便宜的蜡,几乎没有效果,用下来只有比一杯酸奶还小就要 160 元的澳洲「紫色加强型」才真的好用。它并非调节干湿度,而是直接增加「涩度」。可以涂抹在身体部位(但不能直接涂于掌心),或者涂在管上。产品包装上有非常诱人的描述,而且也确实如此:Extra Strength; Pole Fitness Grip;TOTAL ABSOLUTE CONTROL。涂了蜡,身体在和钢管接触时会因为摩擦力太大而发出干涩的绞力声——一种吱吱扭扭的响声——这同样是安全感的证明。甚至有的时候因为膝窝涂了蜡,在管上挂得太牢,该移动的时候却移动不了。

和防滑蜡类似的,是改变管体的材质——硅胶管,也就是在一些视频里看到的芭比粉的那种(也有少数黑色)。硅胶起到的作用和蜡相似,它自身材质就具备产生高摩擦力的特性。在硅胶管上,甚至可以穿着正常衣裤做动作也不会掉下来。之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在做同样一个力量练习时,如双手抓紧、吊在管上 30 秒,做三组,老师会分配基础稍差的学员到硅胶管上,因为更大的摩擦力会帮人更容易停留在管上。摩擦力大也是双刃剑。我的小腿上和脚背上留着几周前的伤疤,就是因为用了硅胶管,做动作转换时,隔着瑜伽裤和袜子把皮肤磨破了。钢管至少不会磨破,只会由于变形力过大留下淤青——现在我的左脚脚背是淤青、右脚脚背是磨破的伤疤,从物理学角度来看,正代表着两种材质造成的两种力的对称痕迹。

Grip,握力,也就是出现在紫色加强型瓶身上的那个词,直到昨天才又重新审视了它。昨天练习时,因为选了不同以往的时间段,是另外一位老师教课(背景补充:不同的老师对钢管练习的指导理念可能大相径庭)。她指着我放在地板上准备随时涂用的干手液和防滑蜡说:“这是作弊。” 的确,我自己有个 cheating trick,某次偶然发现之后就停不下来——在腰的侧面涂一点点蜡,这样在平地翻管的时候可以用腰卡住管,加入多一个支点支撑,借力翻管,这样就不用全部靠手臂、核心的力量。这样做的结果是,我到现在也做不好 inversion。

“靠这些玩意你不会真正进步的。”——她说。

照她的说法,手心之所以会出汗,是因为做动作时力气不够,导致过于用力才会出汗。什么时候做动作手心不出汗了,握力才提升了。也就是说,自己本身没力气,靠防滑用品增加摩擦力来提升握力,那个握力其实是假的,不是来自于自己身体的。

为此,我找到了一个甚为神奇的网站——摩擦学学报。学报上有一篇论文,题为《人手指腹与光滑物体间的静摩擦力与湿度和抓持力的关系》。论文的部分内容如下:

由于指腹皮肤表面存在纹理特征,实际真实接触面积Ar不同于表观接触面积A,干燥条件下真实接触面积Ar只有表观接触面积A的30%。 因此,干燥条件下,黏着力Fadh相对较小,静摩擦力主要来自于变形力Fdef。潮湿条件下,指纹脊上沟壑被填满,界面水合作用使真实接触面积Ar增大,τAr增大,黏着力 Fadh增大,而变形力Fdef不变,所以潮湿条件下最大静摩擦系数增加。这一分析能够解释图3-4中潮湿比干燥条件下最大静摩擦系数大的原因。不管是干燥还是潮湿条件,随着法向力,即抓持力的增加,真实接触面积Ar也将增加,其极限值为表观接触面积A。湿润条件下,大量水分浸润在接触面,受其影响皮肤与物体表面实际接触面积减少,此时黏着力较小,接触面极易产生滑动,造成抓取过程短时性打滑和纵向加速度波动。这解释了图3-4湿润比潮湿条件下最大静摩擦系数小的原因,而且解释了图3中个体试验结果显示湿润数据波动最大,而潮湿数据稳定性最好的现象。

最大静摩擦系数依存于抓持力,随抓持力的增加先呈负幂函数变化,然后稳定为一定值;湿度会影响指腹与被抓持物体之间的黏着力,从而影响抓持的最大静摩擦力;潮湿时黏着力最大,抓取表面光滑物体最省力且不易打滑;湿度对最大静摩擦系数的影响是非线性的,最大静摩擦系数随湿度的增加而增加,到达峰值后逐渐减小。

(注:干燥,指手的湿度在36%-45%;潮湿,55%-64%;湿润,74%-83%。)

如果套用到实际的练习中,或许这位老师所说真的有道理。在新老师的课上,因为不好在她眼皮底下涂粉,我只能一遍遍擦管、洗手、擦管、洗手、擦手、擦管,感受到了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摩擦系数。毕竟,如果对论文我没理解错的话,手完全干燥,钢管完全光滑,摩擦系数是一个值;而洗手后又擦干、酒精擦管后的状态下,黏着力增加,且真实接触面积增加,静摩擦系数会比刚才上升,也就是我在这次练习中感受到的其实握得很紧的感觉(但达到这种有一点点湿又比较干的状态,准备功夫属实过多)。若管上有局部的不光滑材质、颗粒等,其实是加入另一个摩擦系数的变量,会不会减少了我的法向力(again,如果我没理解错)?那么我所付出的握力也就更小,对自己力量的练习也就是偷工减料的结果。

以上是本次钢管练习中的摩擦学(tribology)思考,或许下次是关于离心力和向心力。

岩田刚典的魅力

之前在豆瓣上乱翻各个明星页面的照片时,发过「到了三十几岁,ta才变得像自己,因此才真的变好看」的观点。当时是在看菜菜绪的照片,二十几岁时还是标准的模特脸,虽然以傲人的长腿活跃在各类杂志上,还是一张容易被淹没在各种趋同化的美女脸庞的脸。到了现在,她的容貌才真正有了自己的特色,仿佛时间是一双雕琢的手。这种变化绝非通过化妆、整容、换一种衣着风格就可以实现。

最近让我再次产生同样感慨的,是岩田刚典的新单曲。他真的变得更像自己了(相比于之前红色皮衣、黄毛、大链条子的造型)。虽然我也不好定义他人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

岩田刚典是一个让我目光无法移开的演员。稍微看一下他的背景,会惊讶地发现《东京贵族女子》里高良健吾饰演的那个角色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家里经营着大企业,一路在上等阶层专属的庆应私塾接受教育,直升庆应大学。就是电影里描述的那样,通过高考进入庆应的一般家庭小孩远远看着的「另外一群人」。大学毕业后的进路原本也和电影中完全一致:先在大企业里工作几年积累经验,最终肯定还是去继承家业。但是这个时候原本已经拿到几家公司内定的岩田刚典选择了回绝这些 offer,去参加了经纪公司筛选舞者的魔鬼集训营,最后被选上了,进入了 EXILE、 三代目 J Soul Brothers。

我非常喜欢《东京贵族女子》这部电影,它很轻盈,而不是撕心裂肺地从揭露社会阴暗面的角度去呈现所谓穷人与富人生活的两个世界。不同的生长环境在人们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看了这部电影既会喜欢上贵族的优雅、从容,也会被草根的轻松、无畏所吸引。住在不同世界的人清晰地见证着这样的差异,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只能无奈接受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出身,也在思考着到底自己有自由作出哪些选择,在可选择的范围内变成更像「自己」。

观察岩田刚典以自己的身份出席节目和活动时的言行举止,绝对能看到「贵族」的影子。感谢日本综艺的各类明星访谈类节目,虽然只是可能短短几十分钟与明星本人的交流,却能对他在舞台上、角色中的形象性格之外,对本人的气质进行稍稍的窥探。比如之前我也曾经被井浦新的访谈震撼到。岩田刚典说话几乎没有任何 filler words。在一次外景节目中要打电话给餐厅取得拍摄许可,脱口而出的娴熟敬语也绝非一日之寒。换了与他搭档的另一名年轻演员来承担类似任务,在使用的语言上有非常明显的差距。

我某种程度上认为在日本,或至少日语体系里,礼貌用语的使用是相当「内卷」的。这不仅仅涉及到谦让语、尊敬语等名词动词的变化,还涉及到在特定场景下,根据文化和不同立场的人的心理而有一套完整的步骤和说辞。比如提出要求时可能需要自我介绍、道歉、说明目的、夸赞、感谢的完整流程,但没有足够强烈意识的人可能认为在提出请求这一步使用敬语就好了。这使我每次和日本人有接触时都异常紧张,生怕哪里礼仪不够周正(虽然目前也只是和日本老师上课才有机会用到)。礼仪周正这件事,需要刻意积累和学习,一方面或许真的是长期的家教、耳濡目染,另一方面像之前提过的「ベクトル」这个词一样,需要自身有非常强烈的向外的、对他人的意识。(对于礼仪周正这件事,樱井翔和高桥一生也是非常典型的代表。)

可以不夸张的说,我惊叹于岩田刚典身上不经意流露出,却让人非常在意的这些特质。也非常非常喜欢他穿着 MV 里的白衬衫,和在 JSBrothers 剧本杀节目里穿着那件领口已经有毛边的灰色衬衫的样子(喜欢到继高桥的 mizkan 广告蓝衬衫后,我又一次转头就去买了一件差不多的衬衫,我穿的时候会想到「这是高桥一生衬衫」 、「这是岩田刚典衬衫」 ,有点变态)。能够见证这一年里他新作品的推出,感到幸福。也感慨着真的只有经过十几二十岁的酝酿或者是弯路,在无法选择、被迫接受安排之中,渐渐作出更多自己的选择,争取更多的自由,才能到达三十几岁、四十几岁更美丽的样子。

惊喜地发现新专辑封面印着这样一句话

又看了几个采访发现,他真的是很有野心、追求刺激,并且对自己相当狠的人。也几次提到想作为个人成为 super star。新专辑的 MV 都是私服拍摄,曲风也是自己选的,说想要更多展现自己的风格。在男团里挥洒汗水十年(每首歌的舞蹈看着也太难太累了!),才为自己换来了一个开始。残酷的现实世界就是如此。

我在日语课小作文里写了为什么这样的人最美:

年齢が増えると、実は私たち自分で選んだことも多くなります。少しずつ自分の努力で、勇気を出して新しい選択肢を選んで、もっと自由な道へ踏みます。そういう過程は、長い時間がかかるし、たくさん失敗し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ん。だからこそ、三十代や四十代にそういう経験をした人は、とても美しいだと思います。

(明天又将是一周中我最喜欢的火 10 时间了,岩田刚典的角色某种程度上也是他本人了——岩田家族企业旗下也有一家温泉旅馆。)

(但是我还是最喜欢高桥一生!)

两个外来语

( A ) 处填写什么单词呢?

ベクトル,vector,即物理中的向量、矢量一词。在英文中并没有引申含义。去查中日词典,要么未收录,要么只有数学物理专有名词的含义(令身为考生的我捶胸顿足)。

《大辞林 第三版》中收录ベクトル的引申义:「転じて、比喩的に向き・方向。また、ある方向を指す矢印」;《大辞泉》:「(1から転じて)方向性をもつ力。物事の向かう方向と勢い」。

即,带有方向性的路径趋势。

同义词:
• コース:進んで行く道筋。
• ルート:道、きまった道筋。
• 軌道:物事の経過していく道筋。
• 道筋:思考・判断などの展開の順序。また、物事の道理。
• 針路:目ざす方向、進路。

与「意識」连用时,一般指在意和体察对方感受,所以常接「~を外に向ける」、「~を相手に向ける」。与之相反的概念则是意识向内,即自我意识过剩。因此在 teamwork 主题的文章中,应该选择「意識のベクトル」。

又是很不甘心地被(唯一擅长的)外来语打败的一天。此前还打败过我的是:

 

動作が( )1秒違うだけ生産性に大きな差が出る。 

正确答案 「コンマ」,对应英文单词 comma。在《大辞泉》和《大辞林》中,也只收录了两个意思:1、小数点;2、逗号。

而根据《ブリタニカ国際大百科事典 小項目事典》的「コンマ」词条,意思为:「音楽理論用語。音階中のある音が,一つの調律のシステムと他の調律のシステムによる場合に生じる微細なずれをいう。」需注意解释中的第二句:会产生微小的差异。我在想,难道题目用了词典中都鲜有的生僻义,甚至是生僻义的引申义吗?

《語源海》词条「コンマ以下」:能力など普通以下、ものの数に入らぬ、一人前に達していないこと、もの。

这才让我聚焦到「小数点」这个含义。最后,愚蠢的我发现,「コンマ1秒」单纯是「0.1秒」的意思,指很短的时间。之前以为小数点就是读「点」(てん),然而要注意,コンマA = れいてんA,大于 1 的带有小数点的数字就不能用 「コンマ」 了,只能用「てん」,所以才有上文「コンマ以下」的说法。

「1秒钟都没犹豫」,不是确切的时间,强调连一秒都不到——这在日语里就是「コンマ1秒」。

Reading Ted Chiang

绵延、缓慢、持续地在读 Ted Chiang 的小说集 Exhalation,在睡前、在公车上、在餐桌等待上菜的时分。以前读《你一生的故事》,在感到非常不科幻的同时感到非常哲学——所谓哲学,就是能够回答自己怎么也想不透的问题。Exhalation 则给了我很不同的印象,不再哲学,而是古典。但这个古典又不是 classic 那个「经典」,而是字面意思上的古典,像《椿文具店》里镰仓的古风房子。(说到这,感到夜风的一阵寒意,在北京入夏的第一天又从衣柜拿出了一件外套穿上)

也可能是我读年轻人写的当代小说太多,已经忘记古典的质地——一种代际的,在故事结构里就已经起到传承与记载功能的叙事传统,在 ExhalationThe Merchant and the Alchemist’s GateThe Truth of Fact, the Truth of Feeling 三篇接近结尾处,把镜头拉远,照进叙事者,与他可以代代相传的聆听者。

古典的另一层面则在于对基础概念的重新认识,当然这可能是 Ted Chiang 最擅长的了。对一件已经彻底熟悉的事情从0去思考,这样的思维训练好难的。比如让人现在去想象,假设你根本一个字都不认识会怎么样?很难想象。The Truth of Fact, the Truth of Feeling 是关于「书写」和「记忆」,The Great Silence 则是关于「发音」。Exhalation 里的「呼吸」概念,在 The Great Silence 里也再次出现,虽然是用了另外一个词汇—— It’s no coincidence that “aspiration” means both hope and the act of breathing.

在读 The Truth of Fact, the Truth of Feeling 的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明明醒来的那个白天还记得内容,到了第二天就忘记了,但还记得也是在两个时空平行发生的事。故事里的两个时空真的很妙,一个对「记录」的动作未经开掘,一个则已过度使用,却有着微妙的共性。因此在最后产生交汇时,其实有些失落。あのままでいいのに。

The Lifecycle of Software Objects,让我触动的点非常怪异。它探讨智能生命的主题如此明确,我看到的却是 Ana 和 Derek 之间的感情——但与其说是感情,其实让我有点震动的是感情的「不重要性」。两人一直在时机上错位,感情没有时机则无法成立。在消化这一点时,人类面对显然存在的感情,有着令人害怕的理性冷峻。

“He has definitely developed feelings for her beyond friendship. It’s not the cause of the problems he’s having with Wendy; if anything, it’s a result. The time he spends with Ana is a relief, a chance for him to enjoy the digients’ company unapologetically. When he’s angry he thinks it’s Wendy’s fault for driving him away, but when he’s calm he realizes that’s unfair.”

“The important thing is that he hasn’t acted on his feelings for Ana, and he doesn’t plan to.”

正是这样看起来最平凡无奇的描述,让我更加理解了(男?)人。

极短的那两篇,其实反而特别喜欢。没有冗余的文字,短得刚刚好——What’s Expected of Us,以及 The Great Silence。前者,Devs 用那么漫长的8集才讲出来。

「郎朗疯了」

b站的算法给我推了一个视频,标题是「郎朗疯了」。

点进去看完以后惊呆了。视频刚开始就有一堆类似「这就是艺术」、「这才是音乐家」的弹幕。但是只看到一条评论是说进我心坎的:「我也想这样,就是技术达不到」。

是不是艺术、是不是真正的音乐家,这根本不重要。这个视频展现的是一个人纯粹的快乐,他如此之快乐,一般的快乐绝对无法媲美,中途半端的一般人也绝对体验不到。

我也曾有过觉得郎朗的表演像小丑、李云迪那样才是优雅的时期。但现在看到这个视频,除了羡慕,只有羡慕。

爱的自习

前几天极不理性地花了一个通宵看完《你教会了我什么最重要》(大切なことはすべて君が教えてくれた)。完全不是早就想补的剧,只是偶然点进去,然后就看了下去。

在什么样的时间遇到什么样的作品,这种随机性带来的影响,其实远超我想象。比如现在这样悲观的我去看《悠长假期》恐怕并不会被治愈,而让几年前的我去看《大切》(某网站给这部日剧的简称),恐怕也没办法理解它的好,大概率只留下一条“三浦春马又一次喜当爹”的评论。

看完以后是极其强烈的“是透彻地懂了”(唱了出来)的感觉。同时回想这些年来从日剧里接受的“爱的教育”,突然又顿悟:其实就像任何教育一样,老师永远都在那里,只有到会自学、想自学的时候,才能真正得以从老师那里获得教育。

《大切》可以说是爱的教科书、爱的理论化、爱的标准范式。我试着用理科方式描述一下《大切》的thesis:

对一个人的爱成立条件是:
1. 想要守护在ta身边(虽然不一定能实现)
2. 前述想法是发自内心冲动的主动选择,而非被动接受或理性选择

爱具有的性质是:
1. 有懵懂期,人会经历不自觉的爱、无法定义的爱
2. 其形成需要时间的累积与等待

修二(三浦春马)是一个不懂“爱”的人,在与未婚妻夏实(户田惠梨香)的关系里,一直处于被动接受对方的好意和履行责任的状态。与自己的学生光(武井咲)经历一系列事件并了解她后,让他第一次有了“不想让那个人孤单”的想法。夏实察觉到修二第一次有了主动的爱的意识,毅然地放弃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在怀孕的状态下选择解除婚约。但修二并不认为,或不确定,自己对光、对夏实的感情是“爱”。

或许大部分观众在前90%的剧情里,会一直以为剧名里那个教会“我”最重要的事的人,是光,也许还期待一个师生恋修成正果的结局。最后才发现,那个人其实是选择离开他的未婚妻夏实。正是夏实很早熟地领悟了爱,因此当爱已经不再成立,发现不得不中止自欺欺人的事实清晰摆在面前的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而是必须离开修二。哪怕她那么爱他,还完全可以为了保全利益、家庭、面子、地位、两人的工作、孩子的未来,逼迫修二留在自己身边,利用修二的诚实和责任心来主导他的行动,但那样做她将不再拥有爱。因此也是必然的,夏实最后无法和那个可以为她提供优渥生活、以共同利益为基础的相亲对象在一起:“我所选择的,或许就是只剩下爱的人生。”

《你教会了我什么最重要》第8集

当修二终于领悟夏实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对夏实的爱才从无意识变为有意识。光或许让他了解了“爱”不是什么,但夏实才让他明白“爱”究竟是什么。

《大切》高于现实的戏剧化在于两方面。一方面,它为爱设置了最极端、最大化的现实阻碍——10代性交涉、伤及人格的父辈和兄弟姐妹家庭关系、在组织中受到的社会道德绑架、社会期待对个体复杂性的无视与灭杀、做一个坦诚的人需要在社会关系上付出的代价。另一方面,夏实和修二是两个变量可控、条件极其理想化的角色,一个深谙爱的奥义,另一个则完全无知——简直就是《东京爱情故事》男女主角的翻版。

夏实当然也不是完全成熟,但坚定到可以在每一个阶段都让自己的价值观更清晰一些,并去实践。修二的成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敢作敢为,也是一种理想化的设定。因此,这部剧就像物理课本里物体在光滑平面运动的情景一样,能让人套用公式,但现实中显然还存在各种各样的不平整和摩擦力。

藉此机会重温了《追忆潸然》,发现里面的爱是——

定义:
真心希望对方能得到幸福
性质:
1. 爱无法量化,无法排序
2. 理解和了解可以产生爱
3. 无论结局如何,回忆起对ta的爱,会觉得美好、满足

《追忆潸然》,包括坂元裕二的其他作品,比起《大切》都更饱含“摩擦力”,因此无法轻易地归纳概括。爱既包括,即使相爱,也理解对方为何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并且知道对方也会理解(木穗子追问音为何不和练在一起时,音的答复)。也包括,哪怕有重重阻隔,也相信只要有路,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无论如何也想见你(结局处,练跑到北海道对音表达的)。基本上,只要爱着对方,其实本质都是希望对方能够得到他所应得的,哪怕那个东西与自己的利益相悖(木穗子、小夏都喜欢着练,但也希望他和音在一起)。

《追忆潸然》第9集

很遗憾的是,在现实中,恐怕爱真的需要漫长的学习过程。可能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意识到“爱”的存在,更无法意识到“爱”是一个可选项,而很自然地把现实层面的便利视作唯一、无他的必选。我知道其实很多人,可能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出于爱而选择婚姻的。普通人可能很难像夏实一样,意识到并实际也拥有众多选择,依然把“爱”看得高于一切——哪怕在外人眼中,她选择了孤单一人地生活下去。

爱,当然不止有“在一起”、“结婚”这样单一的实现形式。其实很难的,有时人活了半辈子,才意识到可以选择“爱”,已经来不及了。另一些人则爱着别人,自己却不被爱。爱当然也是流动的,我曾给《东京爱情故事》写了这样的短评:“好的爱情故事就是要拍人物内心的流动性,每个人的喜欢和爱都不是忠贞不渝、一成不变,在探索关系边界的时期更是蝶翅扇动牵动暴风变换,猜不透,又有无数解读可能。睡了喜欢的人就是能开心好久,爱越多就是会越沉重,没有明天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但本文讨论的,是长时间累积后的爱,对世界上另一个个体稳定的珍视心情。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样的心情变得过于日常,最后反而显得平凡,被视而不见。

《一半,蓝色》里,律花了四十几年才意识到,“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她”,那时两人都早已分别建立家庭、有了孩子,靠编剧让他们的家人变成前妻、前夫,兜兜转转,他们最终才在一起。《不知道为好的事》里,尾高明明那么在意凯特,没有一天能够不想她、心里没有她,却在分手后和迅速和完全路人的顾家女性结婚生子。婚后在凯特身边的时候又变得无法忍耐自己的情感,那当初为什么可以那么平気?所以,只有在失去和得不到的时候,自己才更加无法无视爱的存在吗?为什么在此之前不去正视它呢?

萌生爱的意识,却没有选择爱的时候,或许要承受巨大的精神代价。所以,在各种不伦恋里,其实是这个精神代价会带来比社会谴责更深重的伤害。

东出昌大的出轨新闻里,周刊报道,女方会在自己instagram小号上吐露与东出交往期间的烦恼。比如,她觉得自己不过是「都合のいい女」,无法摆脱对对方的依恋,每每都哭肿双眼。看到这里觉得,erika真的是年轻啊,年轻真好啊,可以为这样的事情烦恼。停留在依恋的心情上,大概只是爱的不完全体,被眼前的快乐和海市蜃楼般的未来图景所诱惑。

三浦春马曾经在访谈节目里提到和菅原小春的恋情,自己付出太多却得不到回应,“发觉自己每一天都会想她,终于有一天,发现自己一整天没有想她了,于是在那一天提出了分手。”瞬间觉得,其实三浦春马是懂得爱的。

现在的我,不断学习去爱,越学习,越觉得自己不会被爱,连被当作「都合のいい女」都会觉得很幸运。被玩弄、招之即来呼之即去,这些完全不是伤人,而是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完全正常、正当的事情。我常常会做梦梦到陷入不伦关系,就连昨晚也是,梦到被有妻子的人抱紧,自己却无法抗拒,心里想,请你快回归家庭吧,把这件事情忘了吧,但是又开心到想要哭泣。之后紧接着做了别的很恐怖的梦。

不被珍惜、不允许被珍惜,是我人生的常态。无法得到爱,并不妨碍一个人可以去爱。一个诚实的人不可能无视自己心中的爱。

最后记录一下给过我爱的教育的好老师们:
《追忆潸然》
《尽管如此也要活下去》
《东京爱情故事》
《悠长假期》
《为了N》
《然后,活下去》
《海街日记》

爱的自习也依旧在继续:

Virtuosity 续

今天一起床就发现 Nahre Sol 更新了新视频:What’s the Point of Analyzing Music? and How’s It Done?

里面列举了很多理由,不一一赘述。其中特别提到分析乐曲尤其会帮助演奏者,换言之,真正玩音乐的人。

但我不这么看。的确,从知识和方法的层面上,对真正有古典音乐知识、从事相关行业、有相关爱好的人来说,才更加获益。可对我这种根本不懂音乐也不玩音乐的, Nahre Sol 大部分视频我都看不懂,没什么可供我真正去「学习」的。

但我看的是她的快乐,会被快乐深深地感染。

What’s the point of doing anything, really?

You do it because you can do it and you just always do it. You do it because in this way, you fully savor the joy of virtuosity.

关于「What’s the point」话题,再附上松丸亮吾推特上贴的一张截图:

What’s the point of 去了解「蔘」字长达9文字的训读读音?

至少我的答案,和「What’s the Point of Analyzing Music?」的答案是一样的。

Virtuosity

最近有两个让我欲罢不能到近乎成为guilty pleasure的视频,一个是刘宪华表演 How to Love现场,另一个是郎朗演奏的《野蜂飞舞》。单纯是对刘宪华会那么多乐器(以及那么多语言)、郎朗的手速快到有残影的羡慕之情,就足以让我一直循环播放下去。

我一直觉得弹奏乐器和使用外语这两件事有一些共通之处。至少,从直观感受来说,当我能亲手弹奏一首喜欢的曲子,以及当我做对一道很难的外语考题,所获得的快乐是很相似的。它是对我技艺的某种证明。

另一重相似在于,我是如此明确地体验到受到certain level of virtuosity带来的快乐,被极大地诱惑着,却仍要不断为被诱惑这件事寻找正当性。它为什么是guilty pleasure?因为知道以有限的时间和能力已经无法做到顶尖;因为再去提升这些并非基本技能的技艺,对现实生活也无甚益处;因为这快乐也不是那么深远,它是技术,不像创作,存在着翻译与作家之间的鸿沟、钢琴家与作曲家之间的鸿沟;因为在今天科技的发达程度之下,或退一步讲,人类之间的互帮互助、服务购买交换规则之下,完全有途径让你不直接掌握它也能达到最终目的。那么,理性上只能判断,训练不必要的技艺是一种浪费时间,虽然感受上完全不是。

技艺不是作品,只有当一个人类个体投入毕生的时间,才有可能达到顶尖。这时,他代表的是全人类的极限,而非他自己的灵魂。更悲哀的是,这极限早已可以被机器轻易超越。技艺当然可以辅助作品的诞生,但技艺就是技艺本身,跟我们做着“时间就是金钱”的残酷交易。更残酷的是到最后,不论投入多少时间,甚至不需要等到死亡降临,virtuosity一样都会随着肉身的衰败而渐渐离我们远去。悲哀、无用,飞蛾扑火,因此甚至有一丝诗意。

回想自己真正开始摸索钢琴的契机,是初二那年看了岩井俊二的电影《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小学时学电子琴,因为弹得不好又没兴趣很快就放弃了,去音乐学院考级甚至拿到写着“勉强通过”的证书。直到看了那个电影后,得知里面的插曲是德彪西的Arabesque No.1,一瞬间,能把这首曲子演奏出来的诱惑,几乎就和郎朗与《野蜂飞舞》对我的诱惑一样,膨胀到了最大值。我从家里拿出了旧的电子琴,每天只练习4个小节,把这首曲子练完了。

探索外语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甚至更早一些。我知道有一个叫PETS的英语考试,最高级是五级,难度可能考研英语上下。我从PETS三级、四级一直考上去,到高中才考过五级。去领证书的时候看到名单,发现通过率极低,参加考试的人里只有我一个90后。疯狂背单词,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单纯是感受到了来自那张毫无用处的证书的赤裸裸的诱惑。

我甚至都不听郎朗演奏的其他乐曲,就单单是《野蜂飞舞》。不仅听,还要看。李云迪曾经在工体音乐会上把《野蜂飞舞》弹得一败涂地,即使是王羽佳,也只能让我感到“她弹了一首很快的钢琴曲”。只有郎朗让我真正感到野蜂飞舞,那种对轻重的拿捏、音符的颗粒感和清晰感,对原作意图的精准传达,是没有人能复制的,一种真正的技艺的极致。这种炫技已经外露到,丝毫无法遮掩吸引我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今天打通了几何冲刺(Geometry Dash)的第九关。这是个完全靠练习、强化肌肉记忆,无数次尝试换来一次通关的游戏。这游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通关的那一秒钟,你会对一个关卡的看法,从它简直比天高、比海深,瞬间变为“这简直就是弱智”,唾弃自己之前对它的一切敬畏。三年半之前,我打通了前八关。最近稍微练了两天,过了第九关。经历了那看法瞬间变换的一秒,我在想,这三年都干嘛去了?

我当然知道这三年在干嘛——纠结是否应该再投入时间去获得这种浅薄的快乐。

我通过练习获得了通过几何冲刺第九关的技艺,再次确认这快乐结结实实地存在,完全会让我下次再投入几十个小时换这一秒。它就像我会弹一首满是错音的钢琴曲、去做所有综艺节目里的东大谜检题一样,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不知不觉就让时间流逝。只能庆幸有些事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就是做不到,早早把我拒之门外,没让我有一丝一毫的投入,比如艺术体操、花样滑冰、芭蕾舞。但后来我花了很多时间去练习钢管,哪怕发现自己练一年也不会的动作别人不到一个月就会了也还在继续。

包括那些在练游戏速通的人也是,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呀?

看到郎朗12岁时的一个旧视频。虽然我对欣赏古典音乐完全就是门外汉,依然能听出他的演奏风格从那时就已展现。Clarity。或许天赋和努力精神,才是我真正艳羡的东西吗?就当挑战极限也是人类的本能欲望之一,每个人想挑战的东西也不一样,这也是和天赋相关的。但那种天赋,还是和才华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

后来为这种诱惑寻找正当性的过程中,只能略出于自我安慰地发现,往往virtuosity的程度越高,其正当性就越充分,体验也越好、越深刻。比如,如果去看Nahre Sol的视频,她的各种音乐文体学实验就不说了,只是她发在instagram上的一个小视频就给了我很大的触动:在即兴演奏一些和弦琶音构成的旋律的时候,她可以在此之上进行内观、冥想,在过程中体察自己的内心,最终获得些许的inner peace。这甚至只是她非常随意的日常实践,让我想起郎朗视频底下的一个网友评论:He’s not even trying.

就是因为不费力才快乐,只有到这样的程度才会有bonus体验。

这样想来,谜检、关西口音、古典语法、JTEST、综艺,以及对性格的重塑,其实是我学日语的bonus体验,让我不那么guilty。钢管舞这件事承载着技艺之外的,与自己身体沟通的意义,让我不那么guilty。但乐器因为一直弹不好,游戏一直打不好,再投入时间也不太可能会变好,会让我纠结是否继续练习。但其实,当到达那个程度之前,你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惊喜和bonus在等着你,根本不可预测。也许这就是virtuosity最迷人的部分。

以及,因为virtuosity去喜欢一个人是正当的吗?比如我曾因为对方论文写得比我好,才和他成为恋人(当然不是全部原因,但是一个主要原因)。如果别人因为我的某种技艺而喜欢我,我会开心吗?看到郎朗和吉娜爱丽丝婚礼上的四手联弹,真的会让我产生一瞬间的嫉妒。钢琴的反光里和他们的身后,观众无一例外地举着手机拍摄这对新人。这画面简直太有代表性,和我一样,围观者心理,纯粹的来自他人的艳羡,永远走不到virtuosity的核心里去,永远不知道身在其中的他们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