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关键词」类的书我读过两本,分别是 Benjamin Peters 编辑的 Digital Keywords (2016)和W. J. T. Mitchell 和 Mark B. N. Hansen 编写的 Critical Terms for Media Studies(《媒介研究批评术语集》)。这两本书都属于科技、媒介理论范畴,邀请了不同的学者每人为一个关键词做理论阐述。稍微罗列一下其中提到的关键词,就不难看出这类书籍的有趣之处。科技、媒介理论的发展必然与新技术带来新范式相关,从一个词汇最早的词源和用法,到它被赋予技术上的涵义,再到新技术产生,它的涵义又从古早技术有所转变,都凝聚在这一个关键词的变迁里。所以只是浏览一遍目录,看到如「云」(Cloud)、「镜像」(Mirror)、「模拟」(Analog)、「硬件/软件/湿件」(Hardware/Software/Wetware)这样的词汇,就已让人浮想联翩。
像这样对一个概念进行生发的例子还有很多。《离线》杂志的单期专题比如「副本」、「共生」、「黑客」也采用了类似的做法。在《不可理论》播客单集《茫茫相似将万物勾连》中,我也曾对「模拟」(Analog )与「数字」(Digital)概念做过梳理。此外,我很喜爱的科技理论学者 Alexander Galloway 的博士论文就是围绕「协议」(Protocol)这个概念展开(后以 Protocol: How Control Exists after Decentralization 为题作为学术专著出版)。之后他又研究了「交互界面」(Interface)概念(The Interface Effect, 2012)。而前面提到的播客单集灵感也正来自 Galloway 近年新开的一门研究生课程,内容主要围绕「analog」这个概念展开,讲到了「analog」的理论意义,并称当下是「analog」的黄金年代。类似地,还有 Seb Franklin 的专著 Control: Digitality as Cultural Logic,他梳理了从控制社会到风险社会的「控制」概念,不过全书更像文献综述,原创性较 Galloway 的书低了很多。
语言学中,script 与某一语言、某一规则的形容词连用,表示该语言、规则的「字」(「字」的译法,是在 language 可译为「语」的前提下——script强调书面,language强调口说)。英文的一般性表述下,字(script)、全音素文字(alphabet)、文字(writing system)三个词汇经常被混同使用。但实际上,这几个概念之间有着微小差异,让我试着说明一下。
或许用简单的语言来说,脚本就是「可执行的代码」(或如英文词典中所解释的那样:An automated series of instructions carried out in a specific order.)。和剧本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在一套有着特定规则的语言系统下(如JavaScript),把所书写的内容作为指令来执行。对比 .dat 和 .exe 的不同,也就是脚本和程序的不同,或许更加能够突出脚本的特性:简单,是一条一条的文字命令;可编辑,不像程序运行时看不到背后的代码;需要进行解释器进行「翻译」的过程让计算机明白指令内容。从实际使用的功能来看,使用者经常是出于减少自己重复工作的便利目的而使用脚本,就像涛吴举的例子那样。
历史上,组字体系作为媒介和技术,是殖民扩张的重要工具。秦始皇统一汉字,并把汉字作为官方书写系统,随同度量衡、货币等单位的统一一并推广,都是集权的一环。克劳德·香农在信息论中将现代英文字母系统视为统计学系统,将空格视为「第27个字母」,不是作为分隔功用,而是像数字0或其他电信号一样是一段信息中的符码。它和那些遥远的、刻在龟背和岩壁上的象形符号大相径庭,已经成为高度数字化的存在。就像刘禾教授在 Critical Terms for Media Studies 的 Writing 一篇中提到的那样,数字时代的来临,也带来了书写的标准、同质化,某种意义上的巴别塔被建立起来。不管是中文还是其他的非字母标示语言系统,都找到了某种方式「转译」进现代英文的罗马字体系。就像我们现在用着标准键盘可以流畅地输入中文,使用网络工具可以快速地翻译外语,罗马字已超越语言,成为了信息论意义上大一统的代码体系(algorithmic system)。
Liu, Lydia H. “Scripts in motion: writing as imperial technology, past and present.” Pmla 130.2 (2015): 375-383.
Liu, Lydia H. “Writing.” Critical terms for media studies, Mitchell, William John Thomas, and Mark BN Hansen, eds, Vol. 8.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6, pp. 310-326
因为之前看的《Love Shuffle》,野岛伸司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极其大胆、突破常规的。《爱的名义下》也同样大胆,他不惜给了仓田笃——那个最老实的角色,一个最惨烈、丝毫不留温情的结局。但这部戏里的野岛,让我感到他是极为纤细的(是“细腻”,又跑去用日语词了)。最核心的三角关系里,从没有过因为夺爱而引起drama,甚至一句明确的“我爱你”、“留在我身边”的确认关系的话也没有说过。健吾到最后一集还在思考他对贵子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友谊还是爱情。最初他们决定结婚的时候,贵子的回复也很奇妙:你是我喜欢的type翻转360°(而大家都知道时男是他翻转180°的type,他第一反应是吓出冷汗)。而在时男那里,几乎他身边所有人都在旁敲侧击帮他确认对贵子的爱,他却总是用一句「just a jokeさ」(原话,非常时男)搪塞过去。黄水仙的花语几乎是在shout那些他们都不敢说的话:“回来吧!爱我吧!和我在一起吧!”,shout出来显得实在太露骨了。而赠送黄水仙时那几句简单的叮嘱、那个告别的场景,又仿佛没有比这友谊更纯粹的一幕了。